沉珠

【戬独】海月之围（4）

*这篇文结局还是很好的

*ooc，慎入

17.

“杨戬，出来吧。”独臂人对着深渊喊道。

过了许久，深渊之下飘出一团金色光晕。那是杨戬的神识，并且十分脆弱。

“许久不见，你竟然落得如此下场。”独臂人本应该笑，可又有几分悲凉。所谓英雄惜英雄，莫过如此。

“落得如此下场，是杨戬罪有应得。”杨戬的声音平稳镇定，一点不见虚弱。

“我如今知道你还活着，自然不会对杨莲出手。只是你这样子，看来也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
沉香隐在山石之后咬牙切齿——果然如此。杨戬肯定留了后手，就算是死，也想把他们一家赶尽杀绝！这厮阴险歹毒，必须斩草除根。

沉香已在心中下了定论，却听那边杨戬说：“也许是这样。看在杨戬要死的份上，确定不来谷底看看我？”

“有何不敢？”独臂人正有此意。

谷底，杨戬淡淡一笑。

杨戬交代他昆仑绝壁下那条罡风最弱的小径。独臂人依言而去。他们似乎都不怕对方坑自己，有着十分深厚的信任。

果真蛇鼠一窝。沉香跟在身后，一路往下。

18.

“昆仑一战，我本以为你已经死去。”

独臂人穿过乱石林立的小径，来到一片冰湖。沉香不敢靠的太近，仍旧隐在乱石后偷听。

杨戬的声音暴露了他的虚弱，说话气息不稳。他的语气冷凝中又带着几分笑意，依着沉香的看法，那就是阴阳怪气。

“杨戬天生命硬，自然不会轻易死去。”

“看你这样子，应该是刚醒过来没多久透露消息给我了。为了杨莲，你可真是拼命。”

杨戬一言不发。

“不过，你这眼睛……”

杨戬道：“不碍事。”

独臂人闷笑一声，也不纠结。“既然你还活着，我自会信守承诺，不会去找她报仇。”

杨戬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水。热水是他用法术温热的，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十分难得。

独臂人感慨道：“在这破地方呆着，我可真怕你没等到时候，就冻死了。”他一口饮下，放好茶杯。

“我等着你。”

沉香眼前一花，独臂人已然离去。他探头去看，杨戬俯身收拾茶水，单薄的衣衫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。哮天犬起身，用嘴叼着杨戬的衣摆，和他走进房中。

冰天雪地之下，这里除了冰湖就只有冰地冰房。甚至屋子外面的桌凳也是冰的。

沉香都觉得浑身发冷，难道杨戬不冷吗？他缓缓起身，盯着那间屋子。神色晦暗不明。

19.

杨戬放好茶具，他摸了摸天眼。那里其实完好无损，但是不知为何，他就是无法内视。但是能明显的感觉到被冰冻——跳崖时罡风割出来的伤口、身上和灵魂上的裂口和破损的经脉都被冻住了。

似乎因为这样一冻，什么都好了。

杨戬呼出一口气。这样也好，这样他应该可以再撑很久，起码撑到那一天，再护莲儿最后一次……

哮天犬似乎感知到他的落寞，蹭了蹭他的裤腿，轻轻呜咽了一声。

杨戬偏头，刚要去摸哮天犬头顶时，熟悉的声音自后而来。

20.

“你是杨戬。”

笃定的，不带丝毫犹豫的语句犹如重锤，锤在杨戬心头。他停在动作，背对着沉香一动不动。

又是这样，沉香几乎抑制不住怒气。总是这样一言不发高高在上，对所有人不屑一顾。就算狼狈成这样也依然如此。

沉香上前一把抓住杨戬的手臂。他的速度并不算快，杨戬微微错身便躲开了。沉香终于看清杨戬的样子。

这张脸没变，穿的衣服也没变。没有盔甲的杨戬看起来人畜无害，甚至有点养尊处优的感觉。沉香落在他的天眼纹路上，那条纹路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色的细线。而杨戬一双眼瞳变成了冰雪一样的白色。

“你瞎了？”

“？”杨戬摸了摸自己的眼睛。站在他的角度来看，其实并没有瞎。甚至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好。

沉香看他摸自己的眼睛，心里微微不自在，脸上却依旧一副厌恶愤怒的表情。

“我该知道，你这样的人怎会轻易死去。祸害遗千年，果真不错。”沉香没说一个字，杨戬心底便沉一分。可去如今这局面本就是他造成的，故而他心中还有点欣慰。

不论这孩子是追着独臂人而来还是追着他法力而来，这都说明他的功力又精进了。

杨戬不接话，就站在那里。哮天犬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呜声，那是要咬人的前奏。但没有主人的命令，狗子不会轻举妄动。

沉香烦了。

杨戬就像块冰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，一言不发。这让他感觉一拳砸在棉花上，憋屈还愤怒，

21.

忽而一阵冷风拂过杨戬侧脸，沉香已至身前，抓着他的小臂往前一拉。

这个距离还挺尴尬。杨戬被他猝不及防大力一扯，整个人往前踉跄一步，近的几乎是脸贴脸的程度。还因为他跨了一步，沉香就处于比他高点的状态。

杨戬还有心思胡思乱想，他私心里虽然觉得现在出人头地的外甥哪哪都好，但身高确实太虐了。估计是那三年营养不良。

显然他没想到自己那几年过得也挺凄惨。

沉香定定注视着那双眼睛。

平心而论，杨戬皮囊还是不错的。神仙除非特殊情况，基本没有丑的。而杨戬又在这个人均以美为平均线的仙界更上了好几层楼，这双眼睛如果即便不再有神，也显出一种残缺的美丽。

那双蒙着白雾一样的眼瞳直直的看着前方，分明就是看不见的样子。

沉香猜测他法力十不存一，因此直接神识侵入他的身体，在里面走了一圈。

他的身体里全是暗伤，眼睛那里没有法力反应。甚至寒气逼人，五脏六腑仿佛处于冰窖之中。

沉香敢肯定，若非偶然被这些冰“冻”住，杨戬早就死了。包括现在看起来跟普通狗子没什么两样的哮天犬。

“你现在就是个活死人。”沉香了然一笑。这样如同草木一样活着对于一般人来说十分痛苦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

但杨戬压根不是一般人，沉香也早就失去了对他远非常人的评价。

“没了眼睛和法力，你除了被痛苦折磨，只能永远在这个囚笼里依附生存。”沉香送来杨戬的手，站在原地冷淡道。似乎怒气都消失了。

杨戬也冷冷一笑。“你最好少来看我，要是被独臂人看见，他一上头说不定就真杀了你娘了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沉香脸色瞬间不好了。

杨戬看着他调色盘一样的脸莫名好笑。

“你没听见吗，他说我不死他就不会找三圣母的麻烦。为了确定我的生死，他会经常来。你时时在这里晃荡，你猜猜他会不会暴跳如雷？”杨戬轻描淡写。“你可能不知道，他的实力和从前的我旗鼓相当。”

沉香脸色难看的不行。没了开天神斧，他还真没把握弄死那个独臂人。

“你和他发生过什么，才会出现这种事？”沉香脑子里全是各种阴谋诡计。

“我和他有仇，他打不过我，就扬言说你三妹定没有你厉害。总有一天，他要拿她的血开路。可惜他直脑筋，硬要和我打赌。我干脆拿你娘做赌注，说如果我与他斗败死了，你娘就任他处置。”

“杨戬！你太可恶了！我娘可是你亲生妹妹，你竟然拿她做生死赌局！”独臂人尚且算是仁义，起码信守承诺。杨戬才是六亲不认，心如蛇蝎。

杨戬哼笑。“杨戬这辈子没什么不敢做的。”

沉香气急，抬手掐住杨戬冰凉的脖子。

然而那张令他曾经心生恐惧与厌恶的诡丽面容对他轻蔑的笑着。

该死！

他还不能死！

沉香抓着他脖子一扔，将杨戬砸在冰椅上。

杨戬疼的喘气，用了几次力气也没站起来。金棕色长发遮住他的脸，看不清神情。

沉香远遁而去。与其在这浪费时间，还不如回去刘家，牢牢护住家人。

他没看见，身后杨戬撑着扶手，血流顺着嘴角不住流向地面。长长的血线一刻不停，由黑到红。他没了力气，倚靠在椅背上，头低垂着，好像昏了过去。

哮天犬直立起来，前爪扒拉着椅子，头不停去蹭杨戬搭在扶手上的手，喉咙间发出哀鸣。

TBC.